严重老龄化致医疗费用飙升，「全球医疗典范」的日本也开始吃不消了

日本是一个让大多数地区居民羡慕的长寿国家，特别是亚洲。

该国厚生劳动省于9月13日发布的调查数据显示，100岁以上老年人达6.5万人，比上年增加4124人，连续46年增加［1］。

2015年，日本居民的平均寿命已达到83.7岁。相比之下，世界范围内居民平均寿命为71.4岁。我们列举几个长寿国家的平均寿命吧，在欧洲地区，有22个国家的平均寿命超过80岁［2］。

• 瑞    士：     83.4岁

• 新加坡：     83.1岁

• 加拿大：     82.2岁

• 澳大利亚： 82.8岁

• 西班牙：     82.8岁

• 意大利：     82.7岁

• 韩    国：     82.3岁

• 新西兰：     81.6岁

二战后，日本人的平均寿命几乎一直在增长，女性和男性分别在1984年、2013年首次突破80岁。

日本老人

2015年，日本女性的平均寿命达到了86.8岁，连续三年稳居世界第一，该国成为全世界女性平均寿命最长的国家。而男性的平均寿命为80.5岁，仅次于瑞士、冰岛、澳大利亚、瑞典和以色列。

对于平均寿命增加的原因，日本厚生劳动省分析认为是：“癌症、心脏病、肺炎和脑中风等疾病死亡率出现下降。”

居民的长寿令人羡慕，但也是悬在日本政府头上的一把利剑。

该国人民正在用警示的目光看待老龄化加重的问题。这是因为，老龄化高潮期让这个国家的医疗费用、养老金、人力资源都陷入了极大困境。

近些年，本土的媒体在反思：日本是不是长寿过头了？日本医疗费用便宜吗？境外的媒体也看到了前面的危机：谁来照顾日本的老人呢？

一

如果说到全球国家医疗费用谁最高，大家肯定会把矛头指向市场化的国家美国。2015年，美国的医疗费用占GDP比例为16.9%。但是，很少有人关注老二、老三究竟是谁，它和老大的距离究竟是多少。

日本的数据让人惊奇。我们翻阅了OECD国家原始数据库，2005年的时候日本医疗费用占GDP比例为8.1%［3］，在35个成员国中排名17位。这个指标加上人均寿命指标、人均医疗费用指标，日本整个医疗体系被推崇为世界的典范，花钱少、效率高。同时，日本2000年推出的长期照护险体系，也被认为是应对老龄化急刹车的典范。

但是，好景不长。根据日经中文网报道，2011年日本医疗费达38.6万亿日元，创历史新高。2013年，日本医疗费用突破40万亿日元。日本厚生劳动省9月13日发布的2015年度医疗费概算为41.5万亿日元（约合人民币2.7万亿元），同比增长3.8%，日本医疗费持续增长。

2015年，日本医疗费用占GDP的比例竟然达到了11.2％，从第14名上升到了第3名，仅次于美国的16.9%、瑞士的11.4%。日本的医疗费用是福利国家中，排名数一数二。

• 2005年: 8.1％  第17名

• 2006年: 8.1％  第16名

• 2007年: 8.2％  第15名

• 2008年: 8.5％  第16名

• 2009年: 9.4％  第14名

• 2010年: 9.5％   第14名

• 2011年: 11.1％   第02名

• 2012年: 11.2％  第02名

• 2013年: 11.3％  第02名

• 2014年: 11.4％  第02名

• 2015年: 11.2％  第03名

说明：这份排名来源于OECD 的原始数据库，和OECD 2015年一份报告Health at a Glance 有较大差异。

上图为OECD医疗费用原始数据库中，日本2009年～2015年医疗费用占GDP比例，本文历年趋势分析以数据库为准。

在OECD的另一份报告Health at a Glance 2015 中，日本的排名则是第7位，和前述的数据库统计有所出入，可以看到媒体常引用此数据，后面我们也会引用这份报告的部分数据。

二

究竟是什么原因推高了医疗费用？

首先是老龄化的进一步加剧。日本人口约1.2亿，4个人中就有1人年龄超过65岁，这部分人口超过了3000万。我们根据OECD的数据，计算了2000年～2015年日本65岁以上老人的增长速度。

2010年，日本60岁～64岁的老人数量比2009年增加了7.43%。虽然这一年，65岁～74岁的老人增速在下降，但75岁以上老人、85岁以上老人的增加速度都超过了3%。 2011年的时候，日本85岁以上老人比2010年增加了6.43个百分点，达到历史之最。

从前述原始数据的费用变化，我们可看到，正是2011年，日本的医疗费用陡然上升。

Health at a Glance 2015 报告显示，从韩国、荷兰两个国家数据看，年龄段越高，消耗的药品费用越高。

第二个原因是过度诊疗。根据OECD的数据，2013年日本患者人均诊察次数为全年12.9次，仅次于韩国的14.6次，排在第2位。此外，日本人均药剂费达到全年752美元，仅次于美国的1026美元，名列第二。这都是导致医疗费增加的主要因素［5］。

第三个原因是药费增加。根据日经中文网的报道，2015年日本“药剂费”的增幅创下历史新高［7］，推高了整体医疗费，药剂费包含药费和药剂师技术费，仅仅因为高价药品，日本的医疗费就增长了1%左右。

• 住院：16.4万亿 增长11.9%

• 门诊：14.2万亿 增长3.3%

• 药剂：7.9万亿   增长9.4%

• 牙科：2.8万亿   增长1.4%

2016年，日本厚生劳动省的观察发现，治疗丙型肝炎的Sovaldi和Harvoni的新药，每片价格高达6~8万日元，这些药物在秋季之后使用量增加。

同时，治疗癌症的一些高价新药也是费用增加的重要原因。比如，抗癌药Nivolumab，根据推算，如果1年内有5万人使用该药的话，费用将高达1.75万亿日元。针对这类药物，日本厚生劳动省正在讨论怎么合理使用这类药品。

日本解决药价高的方式是使用仿制药。截至2015年底，日本全国仿制药的平均使用比例为63.1%，同比提高了4.7％。

日本媒体分析称，由于作为分母的GDP增长缓慢，医疗费用增加的趋势更加明显了。另一方面，以美元计算的人均保健医疗支出，日本还不到首位美国的50%，排在OECD国家中位数，其中也可能有日元贬值的因素。

Health at a Glance 2015 报告显示，2013年，OECD国家人均医疗支出按美元计算，日本排名14位，接近OECD国家的平均值。

上图是OECD原始数据库中，日本人均医疗费用的变化趋势，单位为日元，我们可以看到2011年的费用陡坡式增加。

三

老龄化也给日本养老金和社会保险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据日本厚生劳动省2013年的推算，包括养老金在内，日本用于社保的支付总额（不含个人负担部分）到2025年度将达149万亿日元，比2012年度增加36％，大幅超过同期的GDP增长率（27％）［6］。

说白了，这种养老支付已经成为财政巨大的负担。对于因支付增长而出现的财政亏空，日本政府一直通过发行国债来弥补，2013年夏季已经突破1000万亿日元。

解决养老金压力的方式是调整消费税。2014年，日本调整了消费税，由过去的5%增加到了8%。这是日本17年后再次调整消费税，1997年4月，该国消费税上调了2%。

按日本政府估算，2014年度日本中央及地方可以增加5.1万亿日元税收收入，增加税收的60%都用于和养老金相关的项目，总额约3万亿日元。

消费税虽然看上去缓解了养老金的压力，但也同时推高了CPI指数。方案推行后，日本计算CPI的指标中，有75%的品种受消费税影响。理论上，消费税每提高2%，将带动CPI上涨1.5%。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的结果是居民存款缩水了。

日本提高消费税并没止步于此。2015年日本又确定于2017年4月把消费税提高到10%［10］。

老龄化的压力也迫使日本政府尝试修改老年护理保险。

2013年9月份，日本政府推出了护理险改革方案，打算将轻症老年人群护理、预防的服务交给地方行政部门，并有效利用志愿者等提高效率。当时，政府部门认为此举有望在10年里将支付费减少1600亿日元左右，但遭到朝野政党议员以及地方的反对。结果，厚生劳动省把日间护理等内容移交给了地方。这样一来，可以压缩的支付费将降低至1000亿日元左右。

同时，日本也减轻了低收入者的保险负担，超过一定收入限度的老人自己负担的比例，由10%提高到20%。同时，为了缩小机构养老者的餐费、住宿费的补助对象，日本在“给付”这个项目中添加了资产的界定。

四

日本护理人才急缺、劳动力稀缺，更是让老龄社会雪上加霜。

Health at a Glance 2015 报告显示，每千人口的执业医师，日本仅为2.3，排在OECD国家的中后部位。

Health at a Glance 2015 报告显示，每千人口的执业护士，日本仅为10.5，排在OECD国家的中前位。

为了满足护理需求，解决人手短缺的困境，2008年日本允许境外护士和护理工作者移民［8］。但是由于门槛太高，2008年到2015年，只有304名国外执业护士和护理工作者成功入境。日本政府层面说，到2025年，日本需要增加100万左右的护理人才，才能解决本国需求。

日本社会结构稳定，外国人口只占本国人口的2%，老龄化的压力下，日本只能通过开放移民寻求对策。日本首相表示，未来50年日本需要1000多万的移民才能引入新的血液。

对于正在经历老龄化进程的中国来说，医疗费用的压力、社保资金的压力、制度建设的成本、执业护理人员短缺，这将是一个持续调整的过程。加上不同地区的政治、经济、人口结构不同，持续适应老龄化的阵痛，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参考资料：

［1］日经中文网：比比各国和地区的男女平均寿命、日本百岁以上老人超6.5万 近88%为女性

［2］2016 World Health Statistic

［3］日经中文网：膨胀的医疗费困扰日本

［4］OECD Statistic and Health at a Glance 2015

［5］日经中文网：日本的医疗费便宜吗？

［6］日经中文网：日本消费税增税的60%将用于养老金

［7］日经中文网：日本医疗费连续13年增长

［8］BBC：Who will look after Japan's elderly?

［9］CNBC：Japan’s elderly turn to life of crime to ease cost of living

［10］《人民网》：日本正式确定2017年消费税率上调至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