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代，历经手术、化疗，战胜畸胎瘤。
从医后，眼部发生癌前病变，从此长达数十年的定期复查仿佛与命运的轮盘赌。直到癌变发生。
他能否再次战胜"魔鬼"？这些经历将如何影响他的行医？
N Engl J Med 2022; 386:505-507我身上出了个斑点，这没什么奇怪的。小的时候，每逢阳光明媚，我鼻梁上就会出现大量斑点。小学我每年都有望赢得“雀斑王”大赛，真的赢面很大。但这次的斑点在我右眼内。眼科医生问我：“之前有人告诉过你眼里有个斑点吗？” 我告诉他：“没有”。但我没敢说这是我第一次接受眼科检查，有生以来第一次。就这样，我长达几十年的眼科监测开始了。我接受监测比较随意，眼科医生诊室也没有安装复诊追踪系统。散瞳会让我一整天什么也干不了，无法工作也无法读书。我基本上可以做到每年检查一次，每次的结果都是“没有变化”。我的眼科检查是在12月，每年这个时候我工作的消化科门诊也很繁忙。患者们赶在假期来做结肠镜，因为新年一过，医保的自付额将重新设定。去年，我自己的眼科检查和门诊的内镜检查工作发生了时间冲突。我选择工作，取消了约好的眼科检查。我的秘书不愿看着我自己祸害自己，所以帮我重新预约了眼科检查。裂隙灯检查比平时花的时间要长。眼科医生指示我：“向上看、向右看、向下看、向左看”。眩目的白光照得我流泪。我们俩的闲聊越来越少，最终陷入了沉默。“我们再做一下光学相干断层成像，然后请费城眼科医院的医生也看一下。这个病变出现了一些之前没有的变化。斑点已经成了病变。到费城眼科医院看病的前一天，我的最后一位患者是做超声内镜。推床上躺着一位喜笑颜开、妆容精致的74岁女士，她感到腹部隐隐作痛，CT扫描显示胰头“饱满”。我向她解释知情同意书时，她提到，“明年3月我终于要当姥姥了。”她强调说两个女儿“已经不年轻了！”饱满胰头有一个2.8厘米的不规则肿块，与门静脉之间的分界不清。初步细胞学检查报告写着“疑似恶性”。我告诉那位女士有一个肿瘤，应该是恶性。听完我的话她惊得一动不动，好像吃了镇静药。但她很快缓了过来，再次说道：“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我还要当姥姥呢”，话中满是无辜，我都不敢去打断。我曾经和死神较量过，那时还在上大学。我的右侧睾丸增大，但不疼痛。手术切除后发现是畸胎瘤，接下来是化疗，腹主动脉淋巴结清扫术。继续化疗。我21岁生日的时候，头发已经掉得一根不剩。但我那时候还年轻，对自己的体力和毅力也有信心。这次我有些信心不足。我脑子里想着自己长久而幸福的婚姻，两个强壮的儿子，令人满足的40年职业生涯。我几十年前是不是就已经和魔鬼做了一场交易？我的命运大转盘不停旋转。![]()
列车突然停下来，就在我住的宾馆下面的地底下。第二天早上，我踏着半融化的雪来到眼科医院，肿瘤科，8楼。候诊室挤满裹着厚衣服的人，就像躲在谷仓里湿漉漉的绵羊。登记，拿出保险卡。然后是漫长的等待。坐下、等待、听到叫我的名字、等待、检查、坐下、等待。测视力、查视野、裂隙灯检查、超声检查、光学相干断层扫描、荧光血管造影。我嚼着能量棒，喝着温热的茶。所有检查完毕，等待结果。我心神不安，感觉有老虎钳夹着两侧太阳穴。下午晚些时候，我被带进一间狭小的检查室里。很快将揭晓检查结果，以及我接下来的命运。裂隙灯用来固定下巴和额头的金属架子将我和检查室里的其他人隔开。桌上放着一只拆开的眼睛模型。护士、医生助理、专科培训医师安静地鱼贯而入，将几个iPad放在桌上，每个显示一项检查结果，以便快速查看。一个iPad显示我的右眼照片，火红色背景上赫然显现一个棕黑色肿块，就像《星球大战》中的死星。主治医生带着一队人进来。“身体向前一点。”我的下巴和额头紧贴塑料托。刺眼的白光令我什么都看不见。“向上看，向右看，向下看，向左看。”然后，她坐在桌前，准确地向我说明每项检查的结果。“临床印象：62岁男性，患脉络膜黑色素瘤，右眼，早期。” ![]()
她看向我。我仍然坐在金属架子后面。“不需要做活检，我们现在就可以确定是什么情况。不需要摘除眼球，采用近距离敷贴放疗。放疗后，你的视力会有一定程度损失，还可能出现白内障。我们可以在取出敷贴器时做活检，检查三条染色体是否有异常，检查结果将决定你的预后。活检费用是1200美元，保险不予报销。"然后她就出去了。她已经回答了我所有的疑问，甚至不需要问我是否有疑问。黑色素瘤治疗就安排在下周。手术后，包括我在内的4名患者被一起送到一家酒店。我们带着鼓鼓囊囊的眼罩排队登记。在酒店隔离72小时。三天后返回医院做第二次手术，将敷贴器取出。6周之后，我正在上班，电话铃响了，是癌症遗传学咨询师打来的。她告诉我，已经检查了我的3号、6号和8号染色体。如果三条都有异常，则转移风险高。她一条条报着检查结果，语调就像电视上的竞技节目主持人。“3号染色体，没有异常。6号染色体，没有异常。8号染色体，没有异常。"我长长呼出一口气。转瞬之间，对我而言，此时此刻，命运大转盘停止旋转。之前长斑点的右眼出现了视野缺损。如果匆匆忙忙开车就会出错。小心翼翼的做法是在左转弯之前停车。向左看一眼。然后转头向右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看第三眼，转头的幅度逐渐增大，以弥补我的盲点。我心中充满幸存者的内疚感。不过我现在又可以坐在患者病床边了，带着自己的所有知识，也带着自己作为医生和患者的种种经历。帮他打好自己手里的牌是我的责任，不论是什么样的牌。我通过余光瞥见他的妻子，站在身旁守卫，眼中含泪祈祷。我转过身来与她目光对视，告诉他们，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让他好起来，如果实在无能为力，我们也会让他不那么痛苦。然后我们一起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我盯着患者的眼睛，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看了第三眼，看事情的范围逐渐增大，以看到我需要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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