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宾格标记“ヲ”的双重共现及其制约因素研究

日语宾格标记“ヲ”的双重共现及其

制约因素研究

文献引用格式：

姚艳玲.日语宾格标记“ヲ”的双重共现及其制约因素研究[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6(04):45-53+148.

作者简介：

姚艳玲,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日语语言学及日汉认知对比研究。作者邮箱:yaoyanling9909@yahoo.co.jp;

摘    要：

本文探讨了日语宾格标记"ヲ"在同一单句内双重共现的问题。通过考察ヲ格名词短语的句法特征和语义功能,揭示了日语形态格"ヲ"双重共现的事件结构特征及其语义动因。研究认为:出现在同一单句内的双重ヲ格分别标记不同层次的语义关系;对动作/行为发生的背景状况赋予宾格标记表现了"ヲ"标记事件间因果关联性的语用功能特征。日语宾格标记的赋予机制为普通语言学探讨赋予格标记的制约因素提供了不同的研究视角。

     1. 引言

格标记是人类语言用来表明句中名词短语的语义角色及句法关系的重要形态手段。根据是否发生形态变化,可以区分为形态变化型格标记和形态独立型格标记。前者是形态丰富的语言中最普遍的特征,如德语、俄语、法语等印欧语系语言(陆丙甫,2001;罗天华,2009)。后者以形态独立成分,如格助词或附置词来表现名词短语在句中的句法-语义功能,如日语、朝鲜语、缅甸语等。(罗天华,2009;王遥 李景娜,2016) 

日语语序为SOV型语言。对于施事、受事均在动词前的SOV型语言,为鉴别施事和受事的关系,需要加格标记予以区分。即动作/行为的主体及其所涉及的客体通常要附加主格和宾格标记。日语的施事和受事关系分别在名词短语后附加后置词(格助词),以が(主格)、を(宾格)来标记,“が-を”称为形态格(morphological case)。“名词-が名词-を-动词”(N-がN-を-V)为日语的基本语序,如“太郎が次郎をなぐった。”表达了“太郎打了次郎”的句法关系。 

形态变化型的宾格标记受到受事名词的生命度和定指度两个因素的影响。受事名词的生命度和定指度越高,就越需要使用宾格标记(罗天华,2007:25;陆丙甫,2001:257)。而形态独立型的日语宾格标记的赋予在历史上也同施受可区别性、指称性有着密切的关系。古代日语在表示明确的、典型的施受关系时采用零标记的形式,例如,“東向に椅子Ø立てて”(Ø表示零标记),在《源氏物语·桐壶》中,“椅子”没有宾格标记。只有在施受关系不甚明确,特指某人、某物、某事时,或说话者情感上需要特殊强调的对象时才用“を”来标记(松元季久代,1976;高山道代,2005)。“を”的这种语用功能逐渐消失,经历语法化的过程发展成为现代日语表示语法功能的受事标记。 

“を”(“を”为宾格标记的平假名,“ヲ”是该标记的片假名。以下行文中以“ヲ”形式来表示其作为语法功能的标记)的基本语义功能表示承受动作主体(agent)发出的动作/行为,是该动作/行为所涉及的对象(patient)。在句法结构上对于同一谓词成分,不能同时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ヲ格成分,这被称为“双重ヲ格限制条件”。 

(1)日语双重ヲ格的限制条件:在日语中一个动词最多只能对一个名词成分赋予宾格。

(A verb can assign accusative case to at most one NP in Japanese.)(Hoshi,1999:203)(转自加藤重広,2006b:20) 

但是笔者通过检索“現代日本語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即现代日语书面语均衡语料库BCCWJ(Balanced Corpus of Contemporary Written Japanese),却发现了不同的情况。该语料库由日本国立国语研究所建立,语料来自于已经出版的书籍、杂志、报纸、白皮书、Web、法律等各种形式的书面语,比较全面地描述了现代日语书面语的多样性。笔者观察实际语料发现如下例所示的在现代日语中确实存在同一单句内两个ヲ格成分并列共现的语法现象: 

(2)ビルはくらやみの中 を ロープ を つたっておりはじめた。( トール·ヘイエルダ ール( 著) /山田晃( 译) 《アク·アク―孤島イースター島の秘密》)

(3) … 冷たい雨の中 を 、ぼくは、トーラベ·ラゴー·デ·ヨホア を 通り過ぎた。( ジョージ·ミーガン( 著) /藤井元子( 译) 《世界最長の徒歩旅行―南北アメリカ大陸 縦断 3 万キロ》)

(4)驚いたことは母親とやっと一歳になるかならないような子熊と二匹、ちょうど人 が額に手を あ て て遠く を眺め る と いった ふ う に、淡い六日の月光の中 を 向 こ う の 谷 を しげしげ見つめているのにあった。( 加藤周一ほか著《国語総合》) 

例(2)、(3)、(4)由双重ヲ格构成的句式是合乎语法的表达形式。本文将例(2)、(3)、(4)表达的“N1-をN2-をV”句式称为“双重ヲ格共现结构”。另外本文中例句除标注出处外均出自现代日语书面语均衡语料库。 

     2. 前人研究及本文的研究问题

对于(2)、(3)、(4)中宾格标记ヲ的双重共现,前人研究曾经指出宾格标记ヲ双重共现时“N1-を”与“N2-を”成分语义角色的不同,以及“N1-を”与“N2-をV”主句间具有某种关联性。如中村暁子(2003:119)及加藤重広(2006a:141)均认为句首的“N1-を”接近副词性成分,它不与动词构成直接语义关系,不是动词的必有论元,是对动作发生的背景状况进行附加描述的成分。同时加藤重広(2006b:40)还提出只要“N1-を”与“N2-を”成分在语义上不相近,结构上就允许宾格标记ヲ的双重共现。但已有研究虽认为“N1-を”不是由动词赋予的,但“N1-”名词短语以宾格标记的动因,即允准同一单句内宾格标记双重共现会受到哪些因素制约的问题并没有深入地分析和阐释。 

除以上研究外,天野みどり(2011:154)从及物动词句式“N-がN-をVt”的语义共性出发,认为“N1-を”名词成分都是表示阻挡动作实现的“逆境”,与之共现的谓词成分都可以解释为打破这种“逆境”果敢完成动作行为的语义,“N2-をV”与“N1-を”之间构成了“对抗性”。但如语料库检索到的例句(4)所示“淡淡的月光中”与主句并不构成对抗性的事例,天野みどり(2011)提出的“对抗性”对宾格ヲ的双重共现无法给出统一的解释。 

另外,中尾有岐(2012)虽没有论及双重共现的问题,但她提出“N1-を”的成立是由于与主句之间具有自然的关联性。这种关联性以我们关于外界的一般常识为基础,“N1-を”与主句之间形成“状况―事件”间的关联性,以“在空间性质的三维领域(状况)内发生某事件”的关系为前提,“N1-を”表达的是“某一限定的空间性的领域”。中尾有岐(2012)的研究只是描述了“N1-を”成分所表达的现实的客观状况,并没有对这种状况与主句间以ヲ格标记的语言事实从理据上给予说明。 

观察以上(2)、(3)、(4)合乎语法的“双重ヲ格共现结构”可以看到，日语受事标记ヲ (“ロープを”、“トーラベ·ラゴー·デ·ヨホアを”、“谷を”)是对单一事件内部事件参 与者承担的语义角色赋予宾格标记。而“N1－を”与“N2－をV”表达了两个事件之间具有 某种关联性，由此我们可以判断: 探讨“N1－を”的格标记赋予必须关注到事件与事件间的 关联性。而中尾有岐(2012) 虽指出了“N1－を”的“状况”特征却没有从事件结构角度对其 赋予的动因予以解释。 

因此本文基于事件结构理论视角,考察日语赋予双重宾格标记ヲ的制约因素,在描述“双重ヲ格共现结构”的事件结构特征的基础上,通过阐释“N1-を”与“N2-をV”主句间发生关联性的语义动因,来揭示日语宾格标记的赋予机制及其所反映的事件识解方式。 

     3.“双重ヲ格共现结构”

基于上文所提出的前人研究的问题及理据阐释不充分之处,笔者将依据语料库中所呈现的实例对“双重ヲ格共现结构”的句法及语义特征进行归纳和整理,并在此基础上考察和分析其事件结构特征及“N1-を”宾格标记的语义和语用功能。 

     3.1“双重ヲ格共现结构”的句法特征

“N1-をN2-をV”句式在句法上具有以下三个特点,这些句法特征可以反映其事件结构特征。

(a)“N1-を”成分中ヲ所附着的名词短语大多是“名词の中”的形式。ヲ不是直接后置于“くらやみ(黑暗)”“冷たい雨”“月光”等名词后,而是在这些名词后附加“-(の)中”才能出现在双重ヲ格共现结构中。

(b)以“-(の)中”形式出现的“N1-を”成分通常出现在句首的位置,即双重ヲ格共现通常是“N1(の)中をN2をV”的形式。

(c)与动词V构成词汇-句法关系的是N2名词成分,即双重ヲ格结构表面上虽然是线状地连续出现ヲ格,但是句法结构上应该是“N2をV”的动宾结构整体与“N1(の)中を”成分共现。表示为[N1(の)中を[N2をV]]。 

     3.2“双重ヲ格共现结构”的语义特征及分类

传统日语语法从词性上将以下三种语义类型的ヲ格统称为“格助词”2 。(奥津敬一郎,1967;杉本武,1986:282,297;天野みどり,2011:142)

(ⅰ)表示动作对象的“を”。

(5)太郎がお茶を飲んだ。(太郎喝了茶)

(ⅱ)表示位移路径的“を”。传统日语研究称为“位移格”。(杉本武,1986:282)

(6)太郎が横断歩道を渡っていった。(太郎穿过了马路)

(ⅲ)表示动作/行为所处状况的“を”

(7)豪雨の中を敵と戦った。(在暴雨中和敌人战斗)

(8)衆人環視の中を花子に抱き付いた。(在众人环视中抱住了花子)(杉本武,1986:297)“豪雨の中を”“衆人環視の中を”是“戦う”“抱き付く”等动作/行为发生时所处的状况,一般称为“状况格”3 。 

“双重ヲ格共现结构”的类型基于以上ヲ的分类,可以分为以下两种:状况ヲ格与受事ヲ格的共现;状况ヲ格与位移ヲ格的共现。

(9)ビルはくらやみの中 を ロープ を つたっておりはじめた。(トール·ヘイエルダ ール(著) /山田晃(译) 《アク·アク―孤島イースター島の秘密》)

(10)… 冷たい雨の中 を 、ぼくは、トーラベ·ラゴー·デ·ヨホアを通り過ぎた。

 (ジョージ·ミーガン(著) /藤井元子(译) 《世界最長の徒歩旅行―南北アメリカ大陸 縦断 3 万キロ》 

(9)是状况ヲ格(黑暗中)与受事宾语ヲ格(绳索)的共现,(10)是状况ヲ格(冷雨中)与位移ヲ格(叫做“トーラベ·ラゴー·デ·ヨホア”的地名)的共现。 

从以上实际语料可以看到(1)所提到的“双重ヲ格限制条件”是对同一动词同时赋予双重受事ヲ格(宾格)的限制,不是对形态格ヲ在句法结构中同时出现加以限制。可以说双重ヲ格共现是指状况ヲ格与另外两个语义格(受事ヲ格、路径ヲ格)各自之间在句法结构上发生形式共现的现象。 

     3.3“双重ヲ格共现结构”的事件关系结构

双重ヲ格共现结构反映了“N1-を”的状况事件与“N2-をV”的动作/行为事件之间具有双重性的事件关系,而不是施受关系所反映的单一事件关系。双重ヲ格共现结构中与谓语动词构成动宾关系的,即谓语动词所直接要求的动作或行为的对象是处在该谓语动词前面位置的受事ヲ格或路径ヲ格,而不是状况ヲ格。 

11) ビルはくらやみの中をロープをつたっておりはじめた。

(トール·ヘイエルダ ール( 著) /山田晃( 译) 《アク·アク―孤島イースター島の秘密》) 

这句话描写的是比尔(“ビル”)在黑暗中顺着绳索爬下悬崖的场面。“つたって”(顺着、沿着)的动作对象是“ロープ”,不是“くらやみ”。也就是说“ビルはロープをつたっておりはじめた”是这个双重ヲ格结构的主句,是一个完整的可以单独成立的动宾结构。顺着绳索爬下悬崖的动作行为是在一片漆黑中进行的,“くらやみの中”是动作/行为所处的周围状况,它与主句发生关联,并不与谓语(“つたって”)构成直接的事件关系,当然也没有形成句法上的动宾关系。因此可以说,双重ヲ格结构反映的是“くらやみの中”这一状况事件与“ロープをつたっておりはじめた”的动作/行为事件之间具有双重性的事件关系,而不是施受关系所反映的单一事件关系,在句法结构上就表现为同一单句内的双重或双层结构。 

12) …冷たい雨の中を、ぼくは、トーラベ·ラゴー·デ·ヨホアを通り過ぎた。

(ジョージ·ミーガン(著) /藤井元子( 译) 《世界最長の徒歩旅行―南北アメリカ大陸纵断 3 万キロ》) 

“通り過ぎた”(通过)的具体场所是叫做“トーラベ·ラゴー·デ·ヨホア”的地方,路径ヲ格和位移动词之间构成了直接的事件关系。位移动作发生在“不知何时会停的冰凉的雨中”,这种状况伴随位移动作的全程。外部状况与位移事件整体发生关联,状况ヲ格与带路径ヲ格的位移动词主句之间构成外层的结构关系。 

以上两种类型的双重ヲ格共现的事件关系结构可以图示如下:

那么状况ヲ格与主句之间的事件关联性具有什么特征呢?对状况赋予格标记编码了话者将状况事件与主句事件间给予某种关联性解释的识解方式,反映了具有双事件关系的复合性事件结构。 

13)主な登場人物【源義経】源頼朝の弟。勢いをもりかえした平家を討つために、嵐 の中を強引に船を出し、屋島の平家の本陣に奇襲をかけ、大勝利をおさめます。(岡本和明(著)《歴史に残る合戦》)

(14)驚いたことは母親とやっと一歳になるかならないような子熊と二匹、ちょうど 人が額に手をあてて遠くを眺めるといったふうに、淡い六日の月光の中を向こうの谷をしげしげ見つめているのにあった。(加藤周一ほか著《国語総合》) 

如例(13)所示,状况ヲ格与主句间能够解释出“冲破逆境的对抗性”。特别是副词“強引に”(强行、硬要)更加突出地表现了不顾狂风暴雨强行实施开船进攻的“对抗性”。但是如例(14)所示,“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的山谷”与“淡淡的月光中”之间并不构成“对抗性”,反而烘托出动作/行为发生时的宁静的背景状况。因此要解释清楚以上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形均能用双重ヲ格共现结构来表达的赋予动机,天野みどり(2011)的“突破逆境的对抗性”和中尾有岐(2012)的“自然关联性”都不全面,也没有揭示出这种关联性的实质。外部状况与实施动作/行为的客观事件间以ヲ格加以标记的理据需要从说话者是如何认识二者之间关系的主观层面来寻求解释。加藤重広(2006a:142)虽指出状况ヲ格名词成分具有“事件性”,但没有对状况ヲ格名词成分与主句间的双事件关系阐释清楚。 

状况ヲ格形式上虽然是名词,但表达的是这种状况已发生或正在持续,也是一个客观的独立事件。比如“冷たい雨の中”表达的是“冷たい雨が降っている”这一客观事件,“くらやみの中”表达的是“くらやみが周囲を包み込んでいる”的客观事件关系。当状况ヲ格如例(15)、(16)、(17)以动词句节的形式出现时,这种独立的“事件性”表达得更为明显。(15)表达的是“周围一切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的单一性事件,(16)是“那喊叫声还在回响”这一单一性事件,(17)是“细小的雪花正在飘舞”的客观性单一事件。 

(15) みんなは、ぴたりと口をつぐんだ。それで、そのしんとしずまりかえった中を、 ダルタニャンは、ひかえの間をつっきって、銃士隊長の居間へはいっていった。

(アレクサンドル·デュマ(著) /桜井成夫(译) 《三銃士》)

(16) 「キエーッ! 」大石の口からすさまじい気合いが発せられた。その気合いが響いている中を、亨はするすると間合いの中に入っていき、強烈な面打ちを放った。

(高橋三千綱(著) 《暗闇一心斎》)

(17) 昨日の朝刊の一面に載っていたので、チラチラ粉雪の舞う中を高岡市山町筋の 一軒ごとに飾られた、天神様を見学に行って来ました。(《Yahoo! ブログ》 

因此状况ヲ格与主句之间是由两个单一事件组合在一起的复合性事件结构,主句内受事ヲ格或路径ヲ格与谓语动词之间是单一事件内部的作用关系,即单一事件内部两个参与者之间的施受关系,换言之表达的是及物动词与受事之间,位移动词与路径之间所具有的“动作―对象”的单一事件关系。状况ヲ格出现在复合性事件结构中,就不能以反映单一事件关系的“动作―对象”认知模式来解释状况ヲ格的赋予动机。下面将通过从历时角度梳理ヲ格的语法化过程,来考察对于状况事件赋予ヲ格的语义动因,进一步探讨日语宾格标记赋予的制约因素5 。 

     3.4“双重ヲ格共现结构”中状况ヲ格的语义/语用功能

金水敏(1993)认为古代日语的ヲ格仅依据句法结构的格位关系是无法规定的。他从ヲ对句节语义赋予某种特征这一角度,提出ヲ反映了包含ヲ在内的句节所表达的事件与另一事件之间的相对关系,这两个事件间的依存关系可以视为广义上的因果关系。他从古代日语中宾语一般不附加助词(零标记),以ヲ格标记宾语是有标记形式这一现象出发,考察了古代日语ヲ格的“原始”功能。认为古代日语除宾格外,还在以下动宾关系之外的句法关系中对名词成分赋予格助词ヲ格。 

ⅰ.对不属于主句节动词(“思う”)直接论元的名词成分赋予ヲ格。

(18)世の中を憂しとやさしと思へども飛び立ちかねつ鳥にしあらねば(万葉集巻第五,893)(世上难如意羞之立足于其间欲遁世远离却无法飞而远去因无那飞鸟之翼)

ⅱ.在形容词词干附加“ミ”表示理由的句节内,以ヲ标记感情形容词的对象。

(19)夕霧に千鳥の鳴きし佐保道をば荒しやしてむ見るよしをなみ(万葉集巻第二十,4477)(向晚雾色中千鸟鸣叫声不绝佐保河畔道任由荒芜今往去因我无缘再见之)

ⅲ.出现在表命令、愿望的语境中。

(20)命をしま幸くもがも名欲山岩踏み平しまたまたも来む(万葉集巻第九,1779)(珍惜好生命祈祷你平安无事名欲山岩石踏响之归来足音期盼别后又重逢)

ⅳ.出现在假定条件句中

(21)命をし全くしあらばあり衣のありて後にも逢はざらめやも(万葉集巻第十五,3741)(若平安无事虽今日难以见面定会他日再重逢)

(以上例句转自金水敏,1993:210-215)6 

这些例外的ヲ格大多都是出现在从属句节内,金水敏(1993:218-219)认为主句节是说话者基于自己的视点描述的现实世界中确定的事件,或说话者的动作行为(事件1),从属句节是由说话者选择、并与事件1发生关联的原因、或假想事件(事件2)。如图2所示。古代日语的ヲ作为句节语义特征的标记,是连接具有因果关系的两个事件的功能性成分,ヲ的这种特征经过语法化的过程演变为现代日语中表示词汇-句法结构关系的受事标记。

图2 古代日语ヲ格标记的从属句节与主句节的关系 

根据以上论述,我们可以看到日语宾格标记ヲ的功能在于不仅表明论元和谓语动词间的搭配关系,同时还标记ヲ格句节的语义特征,反映事件间所包含的因果关系。古代日语ヲ格的赋予机制正是解释状况ヲ格与主句间语义关系的动因所在。状况ヲ格标记状况与动作/行为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是基于说话者视点来把握的两个事件间的因果关系。 

张翼(2014:84)指出两个事件间的关联性表征致使语义,认为在以复杂句编码时结果事件一般都出现在主句中,而致使事件一般位于从句,甚至只能以名词短语的形式出现。这种跨语言的特征体现在日语中就是作为原因的状况事件以宾格标记,句法表征为ヲ格名词短语。 

(22)ビルはくらやみの中をロープをつたっておりはじめた。(トール·ヘイエルダ ール(著) /山田晃( 译) 《アク·アク―孤島イースター島の秘密》) 

(22) 中“周围一片漆黑”( くらやみの中) 不仅是爬下悬崖时所处的背景状况，也是造成 周围景物什么都看不见，必须借助绳索才能爬下去的客观原因。 

(23)どしゃぶりの雨とすさまじいカミナリの中を、自転車をとばして帰る道で… 。(丘修三(著) /石井睦美(著)《おめでとうがいっぱい》) 

(23)中“倾盆大雨与猛烈的电闪雷鸣”不仅是我回家途中的背景状况，也是造成我飞蹬自行车急于赶回家的外部原因。 

因此状况ヲ格所连接的前后两个事件,在客观现实中是背景状况与在这一背景状况中展开的动作/行为;在语义结构中表达的是由自然现象(或有人参与的客观情况)形成的原因或条件及在这种原因、条件的影响或促使下采取的动作/行为。状况-动作/行为间的广义因果关系正是将状况与主句间以ヲ格标记的真正动因所在。 

这种因果关联性取决于说话者如何解释背景状况对动作/行为的实施所带来的影响程度。比如同样是“くらやみの中”在下面的例句中不是以ヲ而是以デ格标记的。 

(24)彼はおりつづけた。くらやみの中で、はるか下の方に波がくだける音が聞こえたが、何も見えなかった。(トール·ヘイエルダール(著)/山田晃(译)《アク·アク―孤島イースター島の秘密》) 

(24)是(22)的后文,主句表达的是在极远的下方传来了波涛拍打的声音,描写的是一个不伴随动作/行为的静态性自发性质的事件。它与“くらやみの中”之间无法解释出背景状况对主句描写的场景带来某种影响的因果关系,所以(24)的“くらやみの中”无法以ヲ格标记,只能以デ格标记表示波涛声传来的空间范围。 

综上所述,双重ヲ格共现结构是日语宾格标记ヲ的不同语义功能同时出现在单句结构中的语法现象。主句内的受事ヲ格或路径ヲ格反映了单一事件内部的内在关联性,即句法层面的施受关系,是词汇-句法关系的形态标记。而状况ヲ格反映的是背景状况与主句动作/行为间事件外部的因果关联性,是不同事件间因果关系的形态标记。 

状况ヲ格的赋予取决于说话者如何解释外部状况对主句动作/行为实施的影响程度。像例(22)那样,二者之间存在影响关系时,外部状况以ヲ格标记。但像例(24)那样,二者之间不存在影响关系时,即使是同样的外部状况也无法以ヲ格标记。这种影响性还体现在双重ヲ格的主句通常表达的是有意志的动作/行为,正因为有目的地要完成某动作/行为,才会将外部状况作为影响动作实施的要素与主句事件关联到一起。主句的意志性动作/行为涉及实施的对象,并强制性地要求以ヲ格标记受事或路径成分。当事件外部的影响性和事件内部的对象性都以ヲ格标记时,这就形成了ヲ格的双重共现。“N2-をV”结构反映了日语宾格标记表示受事或路径的语法功能,表现了ヲ作为形态格的不同语义特征。本文通过考察“N1-を”与“N2-をV”共现,探讨了“N1-を”状况事件与“N2-をV”主句事件间具有的因果关系,认为现代日语中宾格标记的赋予还会受到语用因素的制约,ヲ也是语用功能的标记。 

因此本文认为“双重ヲ格共现结构”表现了(“N1-を”)动作/行为发生的状况事件与(“N2-をV”)动作/行为事件之间的双事件关系结构特征,这种事件间的关联性以状况事件对动作/行为事件带来某种影响的因果关系为语义动因。受事ヲ格或路径ヲ格是“N2-をV”单一事件内部动作-对象关系的形态标记,状况ヲ格(“N1-を”)是状况-动作/行为间因果关联性的形态标记。对动作/行为发生的背景状况赋予宾格标记体现了日语基于话者对于事件的主观性解释对名词短语赋予格标记的个性特征,这种赋予机制不同于形态变化型语言,它反映的不是动词和宾语之间的制约关系,而是事件间具有的因果关联性,是具有语用功能的标记。 

     4. 结语

本文探讨的宾格标记ヲ的双重共现大多是出现在书面语语料中。而在日语口语中宾格标记ヲ与主格标记ガ往往可以省略,是频繁发生零标记的格助词。口语中省略的格助词在书面语中都要表达出来,这反映了日语话者认为使用格标记可以体现出文体具有一定品位的心理特点(加藤重広,2006b:30)。同时时量(duration)表达使用宾格标记在跨语言中也是能频繁观察到的现象(陆丙甫,2001:260),日语中也存在时量表达以ヲ格标记并伴随受事宾格的双重共现现象(“太郎は3年もの間を息を潜めて隠れていた”(太郎这三年一直销声匿迹地躲藏着))。这些都将作为今后的研究课题继续探讨日语宾格标记赋予的制约因素。 

另外,日语宾格标记ヲ的双重共现现象在同为形态独立型格标记的朝鲜语(韩国语)中也能观察到。

例如：

(他(主格)大雨里(宾格)运动场(宾格)奔跑)。通常“大雨里”会使用处所格,以宾格标记表达的是在该空间范围内发生了位移。可以说形态独立型格标记语言的宾格标记双重共现现象为我们提供了探讨格标记制约因素的不同研究视角,当然这还需要今后从跨语言的角度基于语料证据展开深入的调查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