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編的話:隨着大量新材料的發現,古文字研究相比幾十年前已經大大推進了。儘管如此,重讀早期的研究,相信大家仍然能獲得教益。
匋文習見字。這個字經常出現在“匋”字之後。下邊舉幾個例子做代表:
最後二例字形略有變化,但根據辭例可以斷定是同一個字。
此字過去或釋“向”,或釋“尚”。按戰國時期“向”和“尚”的寫法和春秋以至西周時期都没有多大差别。“向”字从,“尚”字上端左右兩筆寫作“八”字形,與不同。而且無論釋“向”釋“尚”,都無法讀通匋文,二說不可信。
我們認爲這個字應釋爲“者”。殷周金文“者”字常見的寫法如下:
春秋以後,上端的“木”字形寫得越來越像“止”字。下邊“口”(或“甘”)字兩側有時還加上兩斜筆。例如:
在戰國璽印文字裡,“者”字的形體又有了新的變化,即在“止”字的橫畫左側加上一垂筆,如下舉“都”字所从的“者”:
第一體下側仍从“甘”,第二體的乃是形(看上引中都戈“者”字偏旁)的譌變。匋文字就是從“者”字此類寫法演變出來的。嬗變的痕迹還可以從下引古璽“書”字所从“者”字偏旁上看得很清楚:
第一體上側作,和匋文字相同。如果像第二體那樣在右側加一垂筆,就跟匋文的寫法非常相似了。此外,子禾子“者”字作:
跟匋文的寫法也是一致的。以上說的是字形。從文義上看,把字釋爲“者”,有關的匋文就都讀通了。“匋者”就是匋工。《莊子·馬蹄》:“陶者曰我善爲埴”,《韓非子·難一》“東夷之陶者器苦窳,舜往陶焉,朞年而器牢”。
匋文記工名的辭例不一,常見的有以下四類格式:一曰“某里某”,如:
二曰“某里人某”,如:
三曰“某里匋者某”,如:
四曰“某里人匋者某”,如:
第一類格式人名前不著身分,最簡略;第二類格式因爲已標出“匋里”,所以不再贅說“匋者”;三、四兩類格式基本相同,只是第四類里名下多一“人”字。
同樣寫法的“者”字又見於以下兩條匋文:
此類匋文通例,人名前往往冠以地名(平陵陳,訚門外陳)或表明身分的字樣(王孫陳梭)。這兩條匋文裡的“者”和“因者”所指未詳。
《簠齋手拓古印集》11下著錄一紐戰國官璽(圖一)。
第一字不識,當是地名。第二字亦是“者”字。“者帀”當讀爲“褚師”。《左傳·昭公二年》“請以印爲禇師”,杜注:“禇師,市官”。《魏策》:“樂羊爲魏將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遺之羮。樂羊坐於幕下而啜之,盡一柸。文侯謂覩師贊曰:樂羊以我之故食其子之肉。贊對曰:其子之肉尚食之,誰不食?”《韓非·說林下》記同一事,“覩”作“堵”。“覩師”當即《左傳》之褚師,不過《魏策》覩師贊的“覩師”大概是姓氏而非官名。
璽印文字裡還有一個从邑从的字,見《齊魯古印攈》1上(圖二)。
宋書升於此書序中釋爲“向”,顧廷龍《古匋文孴錄》釋爲“䣊”。今案是“都”字。昜都,地名。《漢書·地理志》城陽國有陽都,下引應劭曰“齊人遷陽,故陽國是”。又東海郡有都陽,下引應劭曰“春秋齊人遷陽是”。案漢代陽都故城在今山東沂水流域。《續齊魯古印攈》宋書升序云“此印出沂水界中”。如果宋說不誤,那就證明戰國陽都就是漢代城陽國的陽都。
注釋:
選自《朱德熙文集》(第五卷),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本文原載《古文字研究》第一輯(1979)。
編輯: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