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全唐詩Quantangshi
《全唐詩》,唐詩總集。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三月,清聖祖南巡時命曹寅領銜在揚州開館編修,由彭定求、沈三曾、楊中訥、潘從律、汪士紘、徐樹本、車鼎晉、汪繹、查嗣瑮、俞梅等十名在籍翰林負責編修。到四十五年(1706)十月,編修完成。
此書凡900卷,目錄12卷,共計收詩49403首又1555句,作者2576人,是在明末胡震亨《唐音統籤》和清初季振宜《唐詩》的基礎上,增訂而成。全書首列帝王後妃作品,其次為樂章、樂府,接著是歷朝作者,略按時代先後編排,時代不明及事蹟不詳者殿後,再次為聯句、逸句及名媛、僧人、道士、神仙、鬼怪、夢、諧謔、判、歌、讖記、謠、語、諺、謎、酒令、占辭、蒙求,而以補遺、詞綴於末。它在當時條件下,網羅了唐五代的全部詩歌作品,不但包含了已結集的著名詩人的詩集,而且廣泛收羅了一般作家及各類人物的作品,全面反映了唐詩繁榮的景象。
《全唐詩》編校者在《凡例》中,曾說明訂正過一些所收材料的錯誤。《四庫全書總目》據以概述云:“以震亨書爲稿本,而益以內府所藏全唐詩集,又旁採殘碑斷碣稗史襍書之所載,補苴所遺。” “如《冊府元龜》所載唐高祖賜秦王詩,則考訂其僞托,又舊以六朝人誤作唐人者,如陳昭儀沈氏、衛敬瑜妻之類,以六朝人訛其姓名誤爲唐人者,如楊愼卽陳陽愼,沈煙卽陳沈炯之類,以六朝詩誤入唐詩者,如吳均《妾安所居》、劉孝勝《武陵深行》誤作曹鄴,薛道衡《昔昔鹽》誤作劉長卿之類。唐詩之誤以詩題爲姓名者,如上官儀《高密公主輓詞》作高密詩,王維《慕容承擕素饌見過》詩作慕容承詩之類,亦並釐正。” “至於字句之異同,篇章之互見,根據諸本,一一校注,尤爲周密。”據今人根據已影印出版的胡震亨《唐音統籤》和季振宜《唐詩》所作的研究,以上所述頗多掩飾與誇耀。所謂“內府所藏全唐詩集”,即指季振宜《唐詩》711卷。以《全唐詩》與胡、季二書比讀,可以發現當時幾乎全靠二書拼接成編。全書主體部分,大致以季書為基礎,僅抽換了少數集子的底本,因季書不錄殘句,援據胡書補遺,小傳則刪繁就簡,編次作了適當調整。閨媛、僧道以下的部分,幾乎全取《唐音統籤》,僅刪去館臣認為不是詩歌的章咒偈頌24卷。唐詩字句的異同和篇章歸屬的互見,胡、季二書多有說明文獻依據的文字,《全唐詩》編校者將二書校記中一律改為“一作某”,並沒有根據諸本去作周密的考訂。《全唐詩》卷八八二至卷八八八有補遺七卷,是編校者據新發現的《分門纂類唐歌詩》《唐百家詩選》《古今歲時雜詠》等書新補的詩篇。由於編纂時間倉促,所據文獻有限,以及大型官修書難免謬誤的通病,此書漏收唐人作品,誤收非唐五代人的詩篇,以及作者小傳舛誤,收詩重復互出,作者張冠李戴,詩題、錄詩和校注的錯誤,都所在多有。儘管如此,它畢竟實現了總匯唐詩於一書的工作,不失為一部資料豐富和比較完整的唐詩總集,使此後的唐詩愛好者和研究者大獲霑益。
《全唐詩》最早的刊本,是康熙四十六年(1707)揚州詩局本,分為12函120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據以影印。光緒十三年(1887)上海同文書局石印本,歸併成4函32冊。中華書局於1960年出版排印本,以揚州詩局本為底本,除斷句外,還改正了一些明顯的錯誤;1999年又出橫排簡體字本,附收《全唐詩逸》和《全唐詩補編》。
為《全唐詩》所作輯補,最早有日本人市河世寧(舊署上毛河世寧)所編《全唐詩逸》3卷,據日本所存《文鏡秘府論》、《千載佳句》、《遊仙窟》等書,補錄128人詩66首又279句,中國有《知不足齋叢書》本,中華書局本《全唐詩》附收此書。我國學者王重民利用敦煌遺書編成《補全唐詩》(收詩104首)和《敦煌唐人詩集殘卷》(收詩62首);孫望利用石刻、《永樂大典》和新得善本編成《全唐詩補逸》二十卷,補詩830首又86句;童養年利用四部群書和石刻方志,作《全唐詩續補遺》二十一卷,得詩逾千首。三書合編為《全唐詩外編》,1982年由中華書局出版。後陳尚君又據存世典籍作補輯,得詩4663首又1199句,作《全唐詩續拾》六十卷;並刪訂《全唐詩外編》,增加王重民的《補全唐詩拾遺》,重編為《全唐詩補編》,共存逸詩6300多首,1992年由中華書局出版。此外,徐俊《敦煌詩集殘卷輯校》( 中華書局 2000 )中,尚有唐人逸詩數百首。
二、全唐文Quantangwen
《全唐文》 唐五代文總集。清嘉慶十三年(1808)清仁宗詔令編修,由文華殿大學士董誥領銜,實際主持編修的則是總纂官徐松、孫爾准、胡敬、陳鴻墀等人。歷時六年,先後有五十多人參與編修,于嘉慶十九年(1814)編成全書1000卷,存錄唐五代人文章20025篇,作者3035人。
《全唐文》卷帙浩繁。其體例仿《全唐詩》,改變歷來總集分類編文的習慣,以文從人,各家名下再按照《文苑英華》的文體分類編排。其總體編次為:首諸帝,次后妃,次宗室諸王,次公主,次釋道,次閨秀,以宦官、四裔各文附編卷末。各部分又略以作者的世次先後編次。每人之下均有作者小傳,略敘字裡、科第及曆官始末。
《全唐文》成於乾嘉朴學既盛時期,主事的徐松等人又學識淵博,精熟唐宋史事和文獻,在搜羅遺佚、錄文校訂、小傳編次諸方面,編修品質均優於《全唐詩》。其工作底本,是清內府所藏海甯陳邦彥于雍正、乾隆間編的《唐文》抄本160冊,徐松等人又據四部群書、《永樂大典》、地方誌書、石刻碑帖和佛道二藏,作了大量的遺文網羅和校正工作。其中四部群書充分利用了《四庫全書》編修的成果,《文苑英華》用影宋鈔本,也比陳輯所據的明代閩刻本好得多。清仁宗特許將《永樂大典》全部調入《全唐文》館,得以充分利用,僅李商隱一人就據以補出200多篇逸文。地方誌書和石刻碑帖大量利用了內府藏本。佛藏所據為萬善殿西配房所藏的《乾隆版大藏經》,道藏則利用了大高殿和白雲觀所存的《正統道藏》。《凡例》中說“唐人之文,悉行甄錄”,“單篇斷簡,蒐輯無遺”,在當時條件下,編修諸人是盡了很大努力的。同時,在輯錄時訂正了前人的不少錯誤。如楊炯《彭城公夫人爾朱氏墓誌銘》、《伯母東平郡夫人墓誌銘》,過去曾誤編入庾信集中,刊正改入楊炯名下;《邕州馬退山茅亭記》,既見柳宗元《河東集》,又見獨孤及《毘陵集》,盧坦之、楊烈婦二傳,見李翱《文公集》,又見李華《遐叔集》,都加以訂正,歸於一是。陳輯《唐文》所誤輯的唐以前宇文逌《庾信集序》、尹義尚《與齊僕射書》,唐以後的王珪《除郝質制》、馮志亨《普天黃籙大醮碑》等文,也均予刪去。《全唐文》是一部搜羅宏富的唐五代文章總集,它較為全面地反映了唐五代文的成就,提供了大量的唐五代文獻史料,對於唐五代文學和歷史的研究,都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由於當時條件所限,加上成於眾手,《全唐文》也難免存在大型官修書的常見謬誤。一是漏輯。如《永樂大典》所引皇甫松《醉鄉日月序》,《全唐文》漏收,《全唐文紀事》始於補出。也有一些則因不符合“屏斥邪言,昌明正學,咸歸正道,共登古文盛世”(《全唐文序》)的編輯宗旨而刪去,如唐人小說中的《會真記》、《柳毅傳》、《霍小玉傳》、《周秦行記》、《韋安道傳》,就因“事關風化”、“猥瑣”、“誕妄”而“遵旨削去”(《全唐文凡例》)。二是與《全唐詩》一樣,一律不注文本所據,出校的異文也不作來源的說明,使讀者無從復按文獻。三是重收誤收仍頗多見。如高適名下收《皇甫冉集序》,乃是高仲武《中興間氣集》的評語,並非高適所作,皮日休下收《論白居易薦徐凝屈張祜》,是宋人計有功《唐詩紀事》中的一節,也不是皮日休所作,兩篇的題目都是《全唐文》編修者所後加。至於唐代學士、舍人起草的詔制,在諸帝和起草者名下重收的情況也頗多見。四是錄文頗多缺誤。如李邕的《雲麾李秀碑》,今存宋拓本碑文大致完整,而《全唐文》所錄不足200字,殘缺過甚,無從閱讀。所錄昭陵諸碑,也存文無多,遠不及羅振玉《昭陵碑錄》的錄文。再如崔佑甫《齊昭公崔府君集序》中的“十年三月”,經考訂為“十年三入”之訛,“月”字是編者所臆改。考訂《全唐文》存在的錯誤,清人勞格作《讀全唐文劄記》(收入《月河精舍叢書》本所收《讀書雜識》),匡謬正失130則,又補遺文目于文末;近人岑仲勉作《續勞格讀全唐文劄記》(《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九本),又得310則,偏於小傳訂誤;今人陳尚君《再續勞格讀全唐文劄記》(收入《選堂文史論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沿其例而重在辨偽考異,又指出600多處。
最早為《全唐文》作補遺的阮元有《全唐文補遺》一卷,錄文141篇,多有重出誤收,未刊,抄本存中國國家圖書館。同治間吳興藏書家陸心源利用其皕宋樓的豐博藏書,編成《 唐文拾遺》七十二卷、《唐文續拾》十六卷,補唐文超過3000篇,有光緒間《潛園總集》本。近代以來新發現唐文獻頗多,尤以敦煌遺書和出土石刻為大宗。如陸增祥《八瓊室金石補正》及其《續編》、胡聘之《山右石刻叢編》、端方《匋齋藏石記》,羅振玉《芒洛塚墓遺文》、《昭陵碑錄》、張鈁《千唐志齋藏志》、李根源《曲石精廬藏唐藏志》,都保存了大量石刻唐文。周紹良等編《唐代墓誌彙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及《唐代墓誌彙編續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吳鋼主編《全唐文補遺》(三秦出版社1994至2000)七冊,也補錄了數量可觀的石刻文章。
在編纂《全唐文》時,總纂官之一的陳鴻墀利用工作中的便利,仿宋代計有功《唐詩紀事》例,輯錄有關唐代文章的各類文獻,編成《全唐文紀事》122卷。編排上不採取《唐詩紀事》“以人系詩,以詩系事”的方法,而採取劉義慶《世說新語》的體例,將全書歸為80門,分類編纂,屬於文章故事性質。集中彙集有關唐文的資料,可與《全唐文》參看頗省翻檢之勞。
《全唐文》有揚州內府刻本,中華書局於1983年據以影印,上海古籍出版社於1990年據以影印,兩種影印本均附收陸心源的《唐文拾遺》和《唐文續拾》,且分別編有作者索引。
【收入《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二版),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年,感謝陳尚君老師授權發佈。】
编辑:汪宇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