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死亡的老头｜医学微小说
《屌丝医生王小鹏》系列小说有大量的专业知识，每个章节都是一个病例，有疑难病例，也有普通病例。本书目的是希望大家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休闲阅读，放松身心，若能对专业有所启发，更是善莫大焉。
精彩回顾☟☟☟
夏日和冬日之间似乎没有间隔，酷热刚刚退去，寒风就呼啸而来，凉爽宜人的秋季仿佛从未到过此地。
周一上午，市人民医院门诊大厅里人声鼎沸。虽然外边阴冷刺骨，但大厅里却有很多人汗流浃背，热的脱下了外套。
神经内科诊室外边的患者摩肩接踵，歪七扭八的排着长龙。诊室里的王小鹏已经2个小时没喝一口水了，他不间断的接诊了20个病人，嗓子已经开始冒烟，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但看见外边排队的患者，他放弃了这个想法，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第21个患者是一个55岁的男性，个头高大、皮肤黝黑、声如洪钟，有子女和妻子陪同进入诊室。患者穿着破旧，风尘仆仆，像是从农村乡镇赶过来的，他在诊室坐下后，清了一下嗓子，吐了一口痰在地上，然后很自然的用鞋底在痰上碾了一下。
王小鹏没作声，装作没看见，因为他觉得很多乡下的老人都有这习惯，并不太讲究卫生，没必要太计较。
“大爷，您哪里不舒服？”王小鹏问。
“医生，我这两天感觉吞东西困难，喝水也不行。”患者回答。
吞咽困难，这是神经内科一个常见的症状。然而，在神经内科，吞咽困难往往同时伴有声音嘶哑或音调改变。吞咽障碍和声音改变总是结伴而行，单独出现的概率不大。该患者声如洪钟，显然没有发声方面的问题。
单独出现的吞咽困难提示可能是食管本身的问题，比如食管癌，或者食道上括约肌的功能障碍等。而单独出现的声音嘶哑、音调改变，提示可能是喉返或喉上神经的损伤，如肺尖癌等毗邻位置的肿块压迫或者甲状腺手术的损伤。
“大爷，我觉得您可能是食道的问题，我给您转消化科去看看吧。”王小鹏对患者说。
“一开始，我们也觉得吞东西困难是消化科的问题，已经去消化科看过了，消化科的医生说没问题，让我们来神经科看看。”患者家属站在旁边搭话。
既然消化科已经看过了，王小鹏已无法推脱，他太累了，已经想不了太多可能的诊断，后边还有很多病人在排队，也没时间让他继续思考下去。
“那就先住院吧，住院后再做检查看看。”王小鹏在座位上伸了一下腰，轻叹一口气，说道。
一家人略有迟疑，围在一起商量了一分钟，一致同意住院。于是王小鹏写好住院卡，交到患者手里，患者起身站立，又吐了一口痰在地上，接着再用脚碾了一下。患者老伴有点不好意思，对着老头嗔怒道：“在医生的屋子里，你怎么随地吐痰，就不能忍忍。”
“呃......”听老婆一说，老头可能也意识到不对，脸上一红，腼腆的咧了一下嘴。
“没关系，大爷也不是故意的。”王小鹏笑道，“外边有导诊的护士，如果不认识路，可以让她带你们到住院收费处。”
......
12点，上午门诊结束，王小鹏脱下工作衣，正准备到食堂就餐，导诊的谭护士带着一阵凉风窜进了他的诊室。
“你来干什么，毛毛躁躁的，跟个猴似的。”王小鹏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叫年轻有活力，谁像你啊，整日死气沉沉，像个老头。”谭护士怼道。
“有话快说，找我啥事？”王小鹏没精力闲扯，直接进主题。
“没事，我就是想问一下，今天上午那个到神经内科住院的老头是什么情况呀，他在经过医院走廊的时候长啸了一声，跟狼叫似的，把周围的人吓得不轻，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谭护士惟妙惟肖的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医院长廊是连接门诊楼和住院楼的通道，露天的，冬天在长廊穿行，不时地会有一阵寒风吹过。
“长啸一声，这也太离奇了。”王小鹏一脸懵逼，就当谭护士在天方夜谭。
吃完午餐，王小鹏回到病房的值班室休息。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又想起来谭护士刚才说的话，仍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下床，穿上工作衣，走出值班室，到护士站的住院登记栏处，查看了一下患者所在的床位。
神经内科病房人满为患，像个菜市场，走廊里也加满了床，上午那个吞咽困难的患者就住在走廊的+7床，他走到患者旁边，给他做了一遍常规的神经科查体，患者双侧咽反射是正常的，软腭上抬有力，悬雍垂居中，其它的神经科体查也都是正常的，王小鹏疑惑不解，难道真的是精神心理有问题？
下午门诊结束，王小鹏再次返回病房查看，患者已经完成了胸腔和上腹部的CT检查，然而依旧毫无所获。
第二天清晨，王小鹏刚进病房，就看见昨晚的值班医生白皎一脸倦意，萎靡不振，重重的黑眼圈像涂了烟熏妆，他关切的问道：“怎么了，白皎，昨天晚上忙了通宵啊？！。
“王老师，你还说呢，都是你昨天收住院的那个病人闹得！”白皎假装生气的说道。
“那个病人怎么了？”王小鹏一脸疑惑，急切的问道。
“昨晚那个病人像着了魔似的，大冬天的，外边这么冷，他赤着脚往病房外边窜。我们追过去，把他拽回来，他又跑出去，我们再拽回来，反反复复数十次。”王小鹏认真听着白皎的描述，“他的表情是一种受到惊吓的模样，好像有幻觉，应该是看到了异常恐怖的情景，所以想努力逃离这里。”
“哦，对了，还有一个细节，他不停的往地上、墙上、人身上吐口水，病房的病人纷纷躲避，我的衣服上就沾上了他的口水，好恶心，我马上换了一件白大衣。”白皎补充道。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护士急匆匆的赶来，高声喊道：“+7床不行了，突然停止了呼吸，王医生、白医生快点过来。”
王小鹏、白皎快步跑过去，患者咽喉部有高调的哨声，口唇紫绀，应该是咽喉肌痉挛了，王小鹏当机立断，用注射器在甲状软骨下方将患者的气管穿开，患者终于可以呼吸，口唇的紫色开始消退。
之后患者被推到了监护室，进行了气管切开，插了管，因为患者有自主呼吸，暂时没有接呼吸机维持通气。
王小鹏把患者家属带到医生办公室，详细询问发病前的每一个细节，希望能有所收获，却依旧没有头绪。他陷入沉思，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一幕幕重现病人就诊后的所有表现。
吐口水——提示唾液腺分泌增加；
长啸+窒息+喉鸣——提示咽喉肌痉挛；
长啸一声——提示冷风刺激诱发咽喉肌痉挛；
吞咽困难——提示食物和水诱发的咽喉肌痉挛；
惊恐样表情——提示有幻觉；
反复赤脚往外跑——提示精神症状（广场恐惧症）
心绪沉静下来，思路开始变得清晰，所有这些症状聚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死亡率极高的病：狂犬病。
王小鹏再次把家属请来，询问患者是否被狗咬过。患者的妻子、儿子、女儿面面相觑，他们居然也记不太清楚，起码最近几年，患者没有被狗咬过。
病史没办法确认，只能取唾液化验（狂犬病毒在唾液的含量比较高），结果一如所料。狂犬病毒可以潜伏多年而不发病，一旦发病，便是回天乏术。王小鹏倒吸一口冷气，叹道：“幸亏确诊及时，不然一旦殃及他人，就罪不可恕了。”
接下来，病房、监护室、器械进行了彻底的清理消毒，与患者接触的家属、患者、医务人员也进行了狂犬疫苗的注射。
患者数天后放弃治疗，自动出院，很快死亡。
作者：王明月-南昌三院
来源：“病例杂话”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