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ience述评：总体社会网络中的“网络虫洞”现象

中科院青促会 任孝鹏

（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

评述论文：The strength of long-range ties in population-scale social networks (Science 21 December 2018, vol 362, issue 6421)

上世纪70年代著名社会学家Granovetter发现，与身边的朋友或同事等强关系相比，人们更有可能从朋友的朋友等弱关系那里获取新的资讯。自此，社会网络的研究往往集中在学校、企业等日常接触到的社会网络。这些网络又被称为“小世界网络”(small world network)。为什么这么说呢？一个是因为这些网络中的关系的距离不会太大，社会心理学家Milgram等人发现两个陌生人之间一般通过6次中间的联结就能找到能够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朋友链条，也就是说网络联结不会超过6，常被称为六度区隔(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而鼎鼎大名的社会媒体脸书就是基于该理论的具体尝试。在这个联结距离内，联结距离(tie range)与联结强度(tie strength)往往成反比，也就是说随着联结距离变远，人们之间的互动强度就变弱。这主要是因为人们的资源和时间有限，所以会把更多的时间和资源来与强关系互动。但是由于新的资讯往往又来自距离远的弱关系，所以人们通常会在在联结距离和联结强度之间取得一个平衡点。尽管有学者通过实验在理论上推测网络联结的距离可能会超过6，但是由于总体社会网络过去没有办法获取或进行处理，上述规律的证据主要来自上面提到的小世界网络。那么这些规律在总体社会网络上是否成立呢？如果不成立，总体社会网络上网络联结的距离与联结强度的关系又如何？

在本期《科学》杂志上，来自美国密歇根大学、加利福尼亚大学以及康奈尔大学的研究者Park, Blumenstock和Macy对11个来自不同平台、不同文化、不同经济发展程度的总体社会网络进行了分析，检验了上述问题。

图1.联结距离的示意图。不同节点间的距离被定义为去掉直线联系(红色)后互通信息的最短距离(蓝色)。

在本研究中，社会网络中不同节点之间的距离(tie range)是指两个节点之间去掉直线联系后互通信息的最短距离(图1)。理论上讲，节点距离最低值是2，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朋友的朋友。联结强度是指两个节点之间互动的频繁程度——在本研究中作者采用了互相提及的次数，电话互动的频次和通话时长等来描述该强度。结果发现在联结距离在2(理论上的下界)至4(小世界中节点距离的上界)之间时，社会联结会随着节点的距离的增加而变弱(电话用户更少的通话量和twitter上的互动)，与小世界网络中的结果一致。但是社会联结的强度会随着节点距离的增加而变弱是有条件的。社会联结的强度与节点距离的关系是对的；但是在节点距离超过4以后，社会网络的强度和节点距离的关系发生了反转，也就是说随着节点距离的增加，社会网络的强度反而增强，尤其是在电话网络中。这和常识不同，作者借用天文学中的虫洞现象，将之称为总体社会网络中的“网络虫洞”现象(network wormhole, 图2)。就好像在社会网络中隔着很远的两个人的互动强度就像穿越了中间的状态，变得和隔着很近的人一样。

图2. 网络联结距离与联结强度的关系。

不过在总体社会网络中，虫洞现象的比例比较低，按照作者的统计，在整个社会网络中，只有1%左右的社会联结属于长距离的社会联结。那么它的价值在哪里？作者采用LIWC文本内容分析对唱距离社会联结的文本进行分析发现，人们往往更愿意在长距离的社会联结上讨论宗教和文化方面、而不是与工作有关的内容；更愿意在非工作时间上在长距离联结的社会网络上互动；长距离联结上的人们的关系更像人际间的社交关系，而非人际间的工作或工具性的关系。而且作者为此进行了反事实计算实验(counterfactual computational experiment)和仿真实验(simulation test)的计算机模拟。结果表明与网络虫洞存在的情况下相比，去掉这些长距离社会联结后的社会网络整个网络的信息传递距离增加，而情绪传染速度变慢。也就是说网络虫洞可能会影响整个社会网络中的情感传播，特别是与道德、宗教、价值观、意识形态、幸福感等有关的情感，这有可能又会进一步诱发与之有关的行为，所以社会网络中的“网络虫洞”现象值得进一步探索。

虽然中国没有twitter，但是考虑到韩国、日本与中国在文化上的相似性，我们可以合理预期上述规律也适用中国。当然这需要实证研究来证实，比如中国虽然twitter不能用，但是新浪微博也有很高的覆盖率，可以通过同样方法来分析中国的新浪微博数据来检验在中国的总体社会网络中是否存在也“网络虫洞”现象。

参考文献：

1. M. Granovetter. The strength of weak tie.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78,1360-1380 (1973).

2. D. J. Watts, S. H. Strogatz. Collective dynamics of “small-world” networks. Nature,393, 440-442 (1998).

3. P. S. Park, J. E. Blumenstock, M. W. Macy. The strength of long-range ties in population-scale social networks. Science 362, 1410–1413 (2018).

4. X. Ren, H. Su, K. Lu, X. Dong, Z. Ouyang, T. Talhelm. Culture and unmerited authorship credit: who wants it and why?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7, 2017. doi:10.3389/fpsyg.2016.0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