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用它搞“完美犯罪”？先看看这篇……

去年最火的热剧之一——《沉默的真相》，目前豆瓣评分9.1，讲述了检察官江阳为了伸张正义，揭开了一场命案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案件的真相却一次次被黑恶势力掩盖，随着两派斗争进入高潮，重要证人王海军竟然在警局被人注射过量的胰岛素，导致低血糖猝死。所有的线索被掐断，让检查陷入困境。

剧中江阳在和陈明章沟通。图片来源：电视剧《沉默的真相》E09

原著小说《长夜难明》的作者紫金陈似乎特别钟爱利用血糖杀人的桥段。《隐秘的角落》中，“热爱爬山”的张东升也是利用口服降糖药——格列美脲将妻子杀害。格列美脲和胰岛素不是治疗糖尿病的药物吗？怎么会一再成为看似无迹可寻的杀人利器？

“一起去爬山么？” 图片来源：电视剧《隐秘的角落》E01

在人体中，胰岛素是由胰岛β细胞分泌的一种蛋白质激素，由两个通过二硫键交联的多肽组成，促进葡萄糖转化为糖原，维持葡萄糖稳态。1921年，弗雷德里克•班廷（Frederick Banting）与约翰•麦克劳德（John Macleod）首次从狗的胰腺中提取出胰岛素，并成功地应用于糖尿病的临床治疗，两人也因此获得了1923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Frederick和John。图片来源：Wikipedia ^[1,2]

有记载的第一例胰岛素谋杀案发生于1957年5月的一个晚上^[3]。英国约克郡警察局接到Kenneth Barlow的报警，说他怀孕八周的夫人Elizabeth Barlow在浴缸中溺水。警方难以相信，一位32岁的健康女性会在家中的浴缸里因溺水意外身亡。死者平静的状态、气管中未吸入大量水分、身体没有因抗溺水挣扎而出现伤痕、浴缸周围也没有很多水溅出，这些都在暗示，真相只有一个——Elizabeth可能在进入浴缸时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然而，在采集的死者血液和尿液样本中，未发现任何常见的毒药或导致流产的物质。法医随后对尸体进行了更仔细的检查，发现臀部有两处皮下注射痕迹。他们将注射部位的组织样品储存在冰箱里，并联系了当时英国最大的胰岛素制造商之一Boots制药公司进行测试，并在样品中发现了残留的胰岛素。然而死者没有糖尿病，也没有服用过胰岛素类药物。同时，警方在Kenneth家中也发现了几个用过的注射器，以及两个有呕吐痕迹的枕套。

根据这些证据，Kenneth于1957年12月13日被判处终身监禁。这起案件通常被描述为涉及胰岛素的第一起谋杀案，尽管Kenneth始终坚称自己是清白的。有人分析，Elizabeth被注入胰岛素后应该只是失去知觉，或许她的丈夫期望她死得快一些，才将其拖进浴缸。如果她被一直留在床上，注射的胰岛素被降解，关键证据将无法取得，Kenneth就有可能在当时的条件下逃脱法网 ^[4]。

人胰岛素结构。图片来源：Crit. Rev. Toxicol. ^[5]

由于注射胰岛素具有隐蔽性，因此备受悬疑小说作家的欢迎，也成为“完美谋杀”情节中的常用伎俩。尽管胰岛素过量导致低血糖，但是葡萄糖含量难以作为直接证据，因为人一旦死亡，血管内的葡萄糖含量将以每小时1–2 mmol/L的速度降低。胰岛素降解速度也比较快，死亡后超过2天也难以在血液中被检测到 ^[6]。就算通过推理证明一个人死于低血糖，但没有直接证据，怎么给嫌犯定罪呢？

比如1980年代，丹麦的Claus von Bülow因企图利用胰岛素谋杀妻子未遂，使其终生处于植物人状态，被判有罪。主要证据包括他的妻子血糖较低、家中发现胰岛素等。然而，该罪名在随后的上诉中被推翻，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妻子的昏迷因胰岛素引起，第二次审判宣告无罪。该故事还被拍成电影《豪门孽债》（Reversal of Fortune），并获得第63届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提名。

Reversal of Fortune 电影海报。图片来源于网络

用胰岛素就可以“杀人于无形”，那岂不是无法无天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1967年，研究者发现了胰岛素生物合成途径中伴随的C-肽（C-peptide）^[7]。胰岛素原作为胰岛素的前驱体，释放胰岛素的同时会释放C-肽，因此体内C-肽胰岛素的比值通常为1:1。然而注射胰岛素后，C-肽在血液中的含量将远小于胰岛素，这将成为判断是否注射胰岛素的有力证据。Charline Bottinelli等人2020年对“胰岛素中毒”进行了法医毒理学层面的综述，标题就是“Is insulin intoxication still the perfect crime?”  ^[5]，他们认为随着技术的进步，所谓“完美犯罪”已变得越来越难。

正义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参考文献：

[1] Wikipedia: Frederick Banting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ederick_Banting 

[2] Wikipedia: John Macleod

https://en.wikipedia.org/wiki/John_Macleod_(physiologist) 

[3] V. J. Birkinshaw, et al., Investigations in a Case of Murder by Insulin Poisoning. Br. Med. J., 1958, 2, 463. DOI: 10.1136/bmj.2.5094.463

[4] V. Marks and C. Richmond, Kenneth Barlow: the first documented case of murder by insulin. J. R. Soc. Med., 2008, 101, 19-21. DOI: 10.1258/jrsm.2007.071002

[5] C. Bottinelli, et al., Is insulin intoxication still the perfect crime? Analysis and interpretation of postmortem insulin: review and perspectives in forensic toxicology. Crit. Rev. Toxicol., 2020, 50, 324. DOI:10.1080/10408444.2020.1762540

[6] V. Marks, Murder by insulin: suspected, purported and proven-a review. Drug Test Anal., 2009, 1, 162-176. DOI: 10.1002/dta.38

[7] D. F. Steiner, et al., Insulin Biosynthesis: Evidence for a Precursor. Science, 1967, 157, 697-700. DOI: 10.1126/science.157.3789.697

（本文由小希供稿）